英国发行的纪念14年赫尔戈兰湾之战和15年多格尔沙洲之战的纪念币。正面上方的注文为“1914年8月28日 沉没中的美因茨”,下方注文是“1915年1月24日 沉没中的布吕歇尔(德国装甲巡洋舰,在多格尔沙洲之战中沉没)”,左侧椭圆内为雄狮号,飘带字样为“贝蒂”,右侧椭圆为林仙号,飘带字样“蒂里特”。反面铸文则是两次战斗的英方参战舰艇和德方沉没舰艇。
但对于局内人士来说,这次辉煌的胜利与灾难之间只有一线相隔,它暴露出皇家海军在计划、通讯、协同等方面的诸多问题。斯图第的吝啬使得计划中的支援兵力形同虚设。如果没有杰利科当机立断派出贝蒂和古德诺,蒂里特很可能损失惨重。凯斯的计划考虑到了接近敌方基地、敌增援迅速的风险,为此特意出动诱饵潜艇,使预定战场移向西侧,然而哈里奇人却被眼前的敌人所吸引,反而向东背道而驰,越陷越深。林仙过早受伤、友舰误认等原因又使西进的步子磕磕绊绊,以至于被增援的德国轻巡不断追上。计划中简单明了的西进合围,最后却演变成了极为尴尬的边打边撤,实在让人大跌眼镜。此外,参谋人员的通讯失职也险些造成潜艇误击友舰的事故。
实战证明,英国的6寸炮在轻巡级别的交战中具有一锤定音的威力,而4寸炮因为故障频发,弹着水柱不易与6寸相区别等缺点颇受诟病。由此英国海军逐步增加了轻巡上的6寸炮比例。德国也吸取了血的教训,开始用150毫米炮换装105毫米炮。战巡的压倒优势在此战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充分证明了高速主力舰在前卫战中的重大作用。德方对于英国重型炮弹的设计缺陷一直严格保密,英国也一直未能予以充分的重视,这个问题将在此后多次海战中重现。在战斗中英国驱逐舰发射近百条鱼雷,仅命中一枚,战斗结束后海军部对于战巡炮弹和鱼雷的浪费程度大加批评,认为与战果极不相称。以至于在次年的多格尔沙洲之战中,有所顾虑的英国战巡在开火时有些缩手缩脚。
风险与收益成正比。贝蒂在给妻子的信中炫耀着胜利的滋味:“能在赫尔戈兰岛20英里内痛揍他们可真是一桩美差,整个大洋舰队都只能干坐着听我们的炮声。”但在写给友人的信中他却吐露出死里逃生的庆幸,他认为如果当时因为出击而损失一条战巡的话,自己很可能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贝蒂夸张地设想自己的死刑方式会与威廉•华莱士相同……(具体情节参见电影《勇敢的心》)
在隔海怒视数十年后,新兴的德国海军在初次交锋中表现出了不逊于老牌海军强国的素质。对于德国官兵的高昂斗志和勇气,即便是此前提到德国佬便语带轻蔑的贝蒂也流露出赞赏之意:“这帮可怜的恶棍,他们像真正的男人一样战斗,象真正的水兵一样抵御强敌,直到与舰共沉……他们是值得一战的对手。”德方准确的炮术给对手留下了深刻印象,英方多份作战报告中提到德国火炮的修正很快,弹着点密集而接近。德国战前制定的内线防御战略对于军舰的抗沉性强调再三,此战中沉没的四艘德舰无一例外地都是在经受过猛烈打击后才沉没的(虽然也有英国炮弹威力打折的因素),为提尔皮茨“防御第一”的设计理念做了活广告。
格罗斯在其著作中感叹道,德国海军战前内线防御计划中最致命的错误就是想当然地认为英国会在没有重型舰只掩护的情况下派遣轻型舰艇攻入赫尔戈兰湾。基于这一假想前提,德国人自信地将削弱敌方封锁舰队的重任托付给薄弱的轻型水面舰艇部队,而将主力舰队留在港内。充满野心却又不幸居于劣势的海军国家往往在资源配置上前轻后重,寄希望于用少量部队削弱对手,以保存主要力量迎接梦寐以求的主力决战。德国的战前计划完全合乎这一逻辑,但在操作层面上他们过于极端化地执行了“前轻后重”的策略,对遥遥无期的舰队决战倾注了太多的关切(例如有意限制湾内雷区),对于现实而又紧迫的巡逻需求却重视不足,以至有此一败。
基于对英方实力的错误假设,再加上错误的天气推测,希佩尔制定出了德国轻巡各自为战的计划。但由于能见度有限,德国轻巡失去了灵活进退的选择权,她们面对兵力较为集中的哈里奇分舰队已经占不到什么大便宜,反倒成了贝蒂和古德诺的猎物。舍尔在其回忆录中认为出于维护士气的考虑,在战争初期不能容许英国舰队旁若无人、毫无阻拦地出入于德国的前院。正是为了把握战机,德国才争分夺秒地进行了急迫追击,他的辩护也许解释了希佩尔的一部分动机。
这场海战对于德国的海军战略产生了重大影响。德皇威廉二世在为他的心肝宝贝蒙受损失而感到痛惜的同时,关于迎战英国舰队的把握也开始动摇。在西线陆战胜利在望的前景下,德皇不愿意再让实力较弱、缺少胜算的海军承担风险,在他看来,在德国陆军打垮法国之后,一支实力完整的大洋舰队将成为对英和谈的重大砝码。于是德皇下令舰队“保持守势,避免可能导致更大损失的作战活动”。这就意味着:由提尔皮茨老爹热情倡导、德国海军为之精心准备十余年的“内线削弱——主力决战”计划在开战后仅仅实施了20多天便不幸夭折了,取代它的是一心一意的“避战保船”。从9月份开始,德国海军在赫尔戈兰湾内大量布雷;轻型舰艇原本喘不过气的巡逻大大减少,释放出来的兵力投入其他更为急需的任务;战列巡洋舰队从此不熄火地在杰德河口待命,并始终保持一个战列舰中队处于战备状态;单舰作战也被严格禁止。这一变动刚刚开始实施就给英国人造成了阻碍。受到胜利鼓舞的皇家海军在9月9日再次组织突入作战,这一次的行动吸取了前次教训,计划严密,兵力充足(大舰队参加战斗),希望能诱出大洋舰队主力。然而德国人已经退避三舍,哈里奇分舰队始终没有遭遇一艘德舰。英国人计划在9月28日故技重施,但在计划过程中收到了潜艇报告,在湾内发现了大量新布设的雷区,这次尝试被迫取消。
赫尔戈兰湾之战促使德国补上了原先防御体系中的重大漏洞,双方的对峙重新回到一种稳定而又无趣的状态。在9月9日行动失败之后,贝蒂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他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他们知道我们会来,所以缩头不出。我担心这些下流胚再也不肯出来,只会派些布雷舰和潜艇。……他们也可能采取主动,派出战列巡洋舰队来一次猛冲。……似乎我们要在捞不到机会好好打一仗的情况下度过这场战争了,这个想法可真叫人难以忍受。”他的预言惊人地准确。直至16年初,德国一直在北海采取守势,潜艇和布雷舰主演的破交战成为德国海军的代表曲目;战巡的偶尔出击构成难得一见的花絮;战列舰队之间的华丽交锋仍是英国人一厢情愿。在那个大风骤起的1914年8月,一心想观赏大场面的《诸神之黄昏》的皇家海军军人们失望地发现刚刚开演的是一部平淡的肥皂剧,他们闷闷不乐地靠上椅背,殊不知不起眼的鱼雷和水雷比大洋舰队的坚船利炮更让人头痛,他们很快就会坐如针毡,穷于应付。
注1: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军事科技发展并不平衡,火力技术发展较快,而机动、侦察、通信等技术却相对滞后,这就使得攻守的天平暂时偏向防御一方,进攻预设的防御阵地将会遭遇极大的阻力和损失。这一技术背景影响了英德海军的策略选择,也使陆地上的堑壕战成为可能和必然。
注2:考虑到其姐妹舰的名字分别是“黄玉”(Topaze)、“钻石”(Diamond)和“蓝宝石”(Sapphire),Amethyst翻成“紫水晶”号更为恰当。但由于另一艘同名军舰曾在1949年的长江上引发过一起国际事件,“紫石英”的译名在我国已是约定俗成,本文仍予沿用。该舰服役之初的航速为23.5节,由于机器老化磨损,1914年时的航速已减至18节。
注3:V187上的贾斯帕(Jasper)上尉在其作战报告中声称有一艘英国潜艇在0500左右向德国第一雷击舰支队发射过两条鱼雷,舍尔的回忆录也采用这一说法。但在英方作战报告中却完全没有提到这一接触。www.worldwar1.co.uk网站上认为是潜艇E9向G194发射一雷不中,G194随后试图冲撞E9未果,这种说法虽然详细,却缺乏其他资料支持,本文不予采信。因此不能排除德国了望员发生误判的可能性。如果真是如此,这种误认则未免太合英国人的心意。本文且作模糊处理。
注4:无敌号的设计航速为25节,但由于此前的高强度运用,她的实际航速已下降至21-22节,急需保养维护。莫尔曾向贝蒂报告,称其只能在短时间内达到25节。事实确实如此,无敌号在奔赴战场的过程中逐渐落后,甚至被身后的新西兰号超越,在战斗爆发时位于编队的末尾。由于距离较远,她的开火机会并不多,只打出20余发炮弹。
新西兰号设计航速25.5节,她虽然比无敌号要快上那么一截,却仍无法追赶三艘新锐舰的脚步。
参考资料:
Robert K. Massie: Castles of Steel
Geoffrey Bennett: Naval Battles of the First World War
Reinhard Scheer: Germany';s High Seas Fleet in the World War
CONWAY’s All the World’s Fighting Ships 1906-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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